来源:陈鲁豫的电影沙发(lyyy_scndgs)
文|初小轨
不上线流媒体,史上最长版。
4K高清修复,拉满东方美学的细节韵味。
藏了25年从未公之于众的片段,于情人节当天首次在大银幕全球公映。
久别重逢的惊喜,只属于那些始终愿意相信爱情的人。
《花样年华》的“导演特别版”格调,依然很王家卫。
01
仅银幕可见的含蓄美学
看过《花样年华》的人,通常不仅仅只是“看过”。
王家卫美学,始终贯穿在王家卫每一部电影的角角落落里。
暗调布光,手部特写,镜子反射,构图遮挡……你几乎在很多王家卫的电影中,都可以看到这些含蓄美学的表达手法。
而《花样年华》,更像是王家卫美学最为丰盛的自留地。
多一张船票的未解之谜,21套旗袍的东方韵味,封在吴哥窟树洞中的隐忍,20世纪60年代的香港楼道,都在Quizas前奏一响后化成了一种情绪。
内敛、压抑、欲说还休、欲拒还迎。
是在旁观他们的故事,也是在洒扫自己心里蒙尘的角落。
所以,看过《花样年华》的人,总觉得常看常新,常看常醉,常看常觉得自己未曾看过。
深夜,雨巷,街灯昏黄,楼梯狭窄。
苏丽珍(张曼玉 饰)每一次下楼去吃云吞面,都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长镜头下,两个人相遇,一次又一次,擦身而过,明明没什么语言,可就是能感受到他们的情感在暗潮涌动。
每一个精致的特写,都是镜头对苍白语言的宣战。
挂钟出现在空镜头中,一次又一次。
在那几秒中的定格中,我们莫名介入了周慕云(梁朝伟 饰)和苏丽珍的情感纠葛。
从一开始的同病相连,到一起创作武侠小说,从对各自伴侣出轨之始的好奇,到最后模拟老死不相往来后的悲戚大哭。
那面白底黑字的挂钟,都为他们开启了倒计时。
谁都知道时间不语,可我们就是从时针的颤动中感受到了倒计时的残酷。
从开始之始,就早早已经注定了结束。
伏肩恸哭,灯下并肩,同吃一份糯米鸡,响三下后挂断电话式的平安信号……所有平淡时光里,两颗心的靠近时刻。在时间面前,都像窃贼。
所以,当镜头停在那面挂钟面前时,谁都无法好好喘息。
真情与对错,情感与道德,疯魔了似的,纠缠在了一起。
周慕云租下的2046号房间,更像是一种惊险的试探。
苏丽珍去过很多次。
太久联系不上。
上一个镜头,尚且还是她问他,你在哪里?
下一个镜头,已经是她身穿红衣,不顾一切地奔赴。
酒店的楼梯,明明比租住的老楼区宽敞一些。
可她还是走得慌张而匆忙,上了又下,下了又上。
镜头的重复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人在2046房间,一起创作武侠小说的时光,彼此灵魂共振。
他们当然可以不止于此。
她当然知道自己快要抵挡不住内心的波澜。
可那栋楼梯,就是一座小小监狱,一座钥匙在她自己手中的监狱。
她不是没长心,同病相怜的处境,喜欢武侠的品味,天长地久的共处,让他们早就无法理直气壮地仅此而已下去。
可人妻的身份,房东孙太太的闲言碎语,老板徐先生的双标眼神,自己不想跟“他们一样”的明确底线与自我意识,都成为了监狱里的一根根铁栅栏。
她在楼梯上,上得匆忙,走得急切。
一个人,自己跟自己斗。
凶狠,无奈,矛盾,抓狂,所有的心理斗争,如同墨一般,全在那截楼梯上泼了出来。
情感世界里最不可说的那部分,全被王家卫镜头中的含蓄美裹挟了进去。
02
音乐律动里的花样年华
《Quizas Quizas Quizas》这首曲子,好像天生就是为《花样年华》而生的。
律动一起,心生惋惜。
银幕中的视听感受,更是让人心头一紧。
逼仄的楼梯间里,昏暗狭长的走廊里,每一次擦身,都是一次叩问。
Quizas的意思,本就是也许。
也许我们驻足,不是闪身而过,人生是否会不同?
2046号房间里,两个人共处。
谈天,说地,写小说,吐烟雾,看雨丝绵绵,我腰肢嫣然。
当音乐响起,我们就已经确定,这就是两个人最好的年华了。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Quizas》的旋律又起,答案又是,也许,也许,也许。
周慕云离开香港,去了新加坡。
她打通了电话,不说话。
音乐响起,往事的回忆卷土重来,他们举着电话,每一个拍子落在耳膜上,都是一声声孤独的叹息。
苏丽珍回到两人曾经住所,探望即将搬离香港的房东孙太太。
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现在隔壁住着谁呢?
孙太太答了些什么,她其实都听不见了。
只有音乐再起的时候,她眼角一红,难过得过下泪来,我们这才在那一次次“也许”的发问中,了解了时光一去不复返的残酷。
那一次次音乐的律动,缓慢,轻快,并不悲哀。
当他把秘密藏入吴哥窟的树洞,当她假装遗忘转身成了人母。
唯有那一声声韵律,才是回忆的可靠见证。
03
无言结局外的另一种可能
如果早知遗憾成真,你是否有勇气欣然前往?
那个雨夜,她在房檐下躲雨。
他递给她雨伞,她不肯接。
她以为自己早就下定了决心,与他划定了界限。
他看出了她并不打算陷入这段情感。
于是,他请她帮忙,帮他练习一下告别与放下。
可当他放开她的手,要她以后自己好好保重时,她在真正意识到遗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只手在被松开的瞬间,青筋凸现,她猛地抓住了自己另一只手臂,好让自己以为并没有被谁放开。
镜头回到了她的脸上。
压抑,不肯相信,不甘,无奈,通通崩落。
她伏在周慕云的肩头,终于失声痛哭出来。
上一次的演练,她也哭过。
但那次,只是伤心。
伤心自己的老公背叛了自己,自己竟然还是感到难过。
可这次,她所有的眼泪只为遗憾。
周慕云的手,不断轻轻地抚着她的肩,安慰她说,好了好了,只是演戏,只是演戏。
可她知道,这不是演戏,这就是他们未来分别后,各自漫长而潮湿的一生。
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能不能带我走?
情感的可能性,尽在如果之中。
如果她愿意,结局当然截然不同。
她在周慕云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悄悄拿走了那双自己落下的绣花鞋。
她给他留下的念想不多,可她还是选择剥夺。
是她选择了在恍然中靠近,也是她决定了在迷茫时狠心。
时光交错,千禧年的风衣取代了60年代的红袍,当霓虹灯取代了殷红的老式窗帘,色彩更迭完成了时空蒙太奇的使命。
她从便利店出来,坐上了出租车的后座。
25年后,我们与时间对赌。
若船票还在,你我心中的答案是否如旧?
这是未竟之事,还是永恒之问?
悬置在空中的答案,正顺着车窗上的雨痕缓缓流下。
银幕上的雨,终将淋湿每一个现实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