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情怀与设定,《太阳星辰》看什么?

除了情怀与设定,《太阳星辰》看什么?

作者 / 耳东陈

运营 / 狮子座

有人为情怀买单,有人冲悬疑入股,还有人为男频驻足。

不管怎么说,在红果日活即将「干掉」优爱腾芒的节骨眼上,能在腾讯站内跻身「流行畅销」榜第10位,在会员增长卡瓶颈的时期拉新,还能作为华语罪案剧在Netflix同步上线。

从新港剧的浪潮,到狮子山下的回响,《太阳星辰》值得唠一唠。

一、新港剧语境下的「跨时空缉凶」

顶锅防拍:kk对《太阳星辰》的初印象,顶配是《信号》,幻视是《隧道》,左不过重来一遍港版《时空来电》。

过于熟悉的「穿越设定」:20世纪90年代,景顺大厦大火引发系列凶杀案,香港重案组警察杨光耀追击凶手麦志鸿,追逐中进入居民楼电梯,遭遇坠梯事故,门再打开的时候,杨光耀已经来到2018年。此时,凶案仍在新发,麦志鸿像抓不住的泥鳅,而杨光耀则不得不面对妻女下落不明,周遭环境物是人非的处境。

emmm,甚至在第一集的结尾,杨光耀得到消息赶往「下水道」,并在此发现蒙面杀手的桥段,早被网友认出高度疑似2017年的韩剧《隧道》,不仅分镜眼熟,甚至人物关系都如出一辙:

《隧道》中的警察朴光浩来到30年后,跟亲生女儿申在伊和准女婿金善载搭档共破新旧悬案;《太阳星辰》中,杨光耀穿越到25年后,重逢因自己失踪被领养的女儿陈凯晴,曾经受害消防员的儿子张天明也已长大从警,与陈凯晴处在「友达以上」的拉丝阶段。

某种程度上,类型和设定趋于成熟的标志即重复。就如同「最后一分钟营救」写进教科书一般,通常在大结局到来之前主人公都会迎来成功在即的一次失败打击,区别不过在于「费人」或「诛心」。

《太阳星辰》最吸引人的(此处特指kk)并非「跨时空缉凶」或「猫鼠游戏」诸如此类的概念噱头,纵然理解宣传同学绞尽脑汁的拼搏奋进,可长剧到了这份上,到底是一些可持续、能延宕且够走心的细节更能留人。

在人物关系上,《太阳星辰》彻底摒弃了港剧熟稔使用的CP乱炖戏码。来跟kk回忆一下,《冲上云霄》系列,唐亦琛跟苏怡还有何年希到底谁是官配?《刑事侦缉档案》中「勇婕同心」分分合合几次?《鉴证实录》里家原和宝言之间夹个小唐菜难不难受?《壹号皇庭》和《法证先锋》系列放到今天才是换乘恋爱的鼻祖,古早港味讲的是爱情不成友情在,虽然最后不能拍拖,只要还活着,大家还能做朋友。

《太阳星辰》做减法到一对一和双箭头。

2018年的杨光耀顶着陈家杰的身份和长大成人的女儿搭档探案。kk几度担心在认女过程中冒出「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不伦父女恋,不仅没有一星半点苗头;腆着一丢丢啤酒肚,扮成落魄中年警察的陈伟霆褪去油头粉面的精致,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和「爹张力」。开始怀疑凯晴是自己女儿的阶段,杨光耀小心且笨拙地试探,结果还是闹出乌龙,被凯晴发现并当成「变态」;过程中碎嘴子式的絮叨,恰到好处卡点一个父亲面对成年女儿的分寸感。

‍当然还有港剧惯用的「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义气。比如伟滔试探杨光耀,问他是否记得当年在案发现场对自己说过什么,杨光耀不打磕巴回答「按内关穴,止吐的」;再比如面对既是上司又是师长的叶诚的背叛,先是难以置信再是痛心遗憾的情绪递进……感情的真永远胜于设定的巧。

《太阳星辰》张力在于,用世界通行的语言和叙事模板,讲述的是当代香港乃至华语语法中对于人的情感理解和价值坚守的理解;其次是节奏的快,最后才是所谓设定。

二、赤裸的「坏蛋」和「欲望」

在《太阳星辰》及其承袭的TVB罪案剧叙事里,对「坏蛋」的摹写是尤其值得当下内地剧与之看齐的;而对于「欲望」的勾勒,历来坦诚的姿态更是当下内地剧不及的。这里有个限定是当下,具体到时间线,3-5年内几乎都是这样。

内地编剧在写作「坏蛋」时,总想着给坏和恶找个值得同情的理由,以此彰显格局眼界,以致从创作者到表演者都背负了过重的道德牌坊。就像《好家伙》的导演邵艺辉说,当初找饰演前夫的男演员困难重重,大家似乎都不愿沾染存在道德污点的角色,更遑论存在犯罪事实的罪犯。

因而内地剧中的「坏蛋」,总有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悲切,忙着推翻「人之初性本恶」,而笃定站队「人之初性本善」,仿佛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外界环境的罪过,「都是XX逼我的」。不适感类比法医勘验现场后越俎代庖,不论是无罪推定还是有罪审判,都显得于理不合。

《太阳星辰》里的麦志鸿作为从开篇就交代的「大坏蛋」,随着景顺大厦幕后黑手的逐渐现身,作为棋子的「变态杀人狂」有了更加复杂的底色。但是不影响创作者从开始就站定麦志鸿的「坏蛋」身份,至于底层边缘人、反社会人格乃至精神分裂的属性设定,都不是给恶找借口的遮羞布。

麦志鸿童年遭遇欺凌,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是加害者:吃了自己的宠物狗,因而剧中他杀人时连狗也不放过,却也会善待流浪狗;精神分裂出的「阿包」是童年饱受欺凌自己的镜像,给肆意屠戮找自我安慰的借口。精分的两面,让人看到的是对于坏蛋的唏嘘,注意是唏嘘而不是同情。当他手染鲜血的那一刻,「再冷也不能用别人的血暖自己」《甄嬛传》课堂开课重复读三遍。有时候看着内地剧,着实要哀号一声还是「存天理灭人欲」能收了泛滥圣母心的神通。

再来说《太阳星辰》的欲望,有行业洞察或者观众视角,把这部剧当成「大男主复仇」爽剧,倒也合理的。抛开连环案件,实际上全剧始终围绕杨光耀的「欲望」展开,他作为全剧的主人公,动机极其明确:在20世纪90年代是抓住麦志鸿、老婆孩子热炕头两条线;来到2018年后,先是数度尝试重返20世纪无果后放弃,开启异时空追凶,继续抓麦志鸿,找女儿,查妻子之死真相,总体是角色动线推情节动线,也有被困境绊脚的情况,但整体螺旋向前。

主人公极其明确的行动线,在戏剧逻辑上是荡开bug的有效手段。观众的注意力都在杨光耀身上,他想要做什么,会遇到哪些困难和阻碍,能否成功,这就够了。到剧情过半,相比于纠结他来到2018的合理性,观众恐怕更揪心的是他一旦还能回去,这些失而复得的人们将如何告别,并重过一次?

除了剧作上学习「欲望」的动力,精神欲望的直白呈现或许也是当下内地剧应效之法。回忆一下,除了《风吹半夏》许半夏的欲望分明写在脸上,实践在行动上,且有着灰度和况味,《狂飙》里高启强为保护弟妹不再做软弱卖鱼佬,自此踏上不归路;近几年还有哪些角色或人物的欲望是不加矫饰,被分明展现的?

就像给恶找个情非得已的借口,内地剧中的欲望总透着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既不敢做,也不敢当。相比之下,《太阳星辰》中被拉下水的叶诚显得干脆利落:妻子嗜赌,被作局欠下巨额赌债,也成为拉拢他的把柄。他背弃了作为警察的责任,同时也在良心的底线上给自己留一点转圜的机会,有一种「一码归一码」的灰度。

多说一句,港剧的聪明之处在于,戏核或设定,只要是创作者擅长且跨时代通吃的,都会被完好保留下来。如果互联网有记忆,「麦志鸿」这类坏蛋在港剧中并非首次出现,《陀枪师姐》二三部中的高智商变态鲍国平与之如出一辙,通过人格分裂高概念猎奇、嗜血残忍的作案手法吸睛,最后是扭曲性格养成的过程延宕,从师奶一路通吃到Z世代,一代有一代的童年阴影。

内地剧不大会这么做,讲创新就得吃着饭砸着锅,过去的事都别来沾,我们是开天辟地独一份,凡事讲究无对标,最好也后无来者。对比的意义从不在于「拉踩」,创作这些事,不外乎是向领先的学习,然后迎头赶上,交替向前才有意趣。

三、狮子山下的回响

还是要说到怀旧。

陈伟霆在看片会上表达了与谢君豪、冯德伦、吴岱融等港剧黄金一代同框演戏的「含金量」;《太阳星辰》表面上是两个时空,实际以九七为界,三个时代的香港城市文化被定格为分层设色地形图,留在荧屏之上。

如果说剧中彩蛋式影片《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用明线给时间轴打点,Beyong的《情人》则是一重绕不开的时代与文化隐喻。特殊的历史背景使然,香港影视剧不论题材类型,自我身份的认同都是绕不开的母题,《太阳星辰》勾勒普通人在常态下对正义公理的追求和捍卫,电影《焚城》则通过构建极端的灾难场域表达「守城」的决心,可以说今年的香港影视剧,对曾经的狮子山精神回响尤甚。

作为旁观的「他者」,恰好对香港影视剧的观看经验从20世纪90年代延续至今,又恰好被个中身份认同和精神认同打动着。每个人都来自过去的岁月,「我们曾经是谁」决定了「我们是谁」以及「我们将会成为谁」,这样的追问始终在香港影视剧中延续,并形成内化的高度自洽,也给了新港剧值得继续爱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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