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一部横空出世的《爱情神话》
让大众第一次认识了90后导演邵艺辉,
和她镜头下“老灵额”上海。
三年过去,所有人都在期待:
邵艺辉还能怎么拍上海的男男女女?
宋佳和钟楚曦饰演的一对闺蜜抱团生活,共同育儿
由邵艺辉编剧、导演的第二部作品《好东西》,
点映一周,正式上映前豆瓣开分9.1。
更高的金句密度,更深的生活洞察,
被赞为“很久没看过这样的国产片”。
宋佳、钟楚曦和曾慕梅三位主演,
也贡献了今年华语银幕最动人的女性群像。
两个男人因为王铁梅(宋佳饰)而产生雄竞
导演邵艺辉在《好东西》片场
《好东西》是一种很新的华语电影。
时髦潇洒的单亲妈妈,
学习女性主义的男人,
没有雌竞的女性友谊,
“课间十分钟”的男女关系。
这些大都市里的小人物们,
仍旧生猛鲜活,拒绝传统的活法。
邵艺辉导演接受一条采访
11月初,一条在北京见到了邵艺辉,
她和我们聊了聊这部电影的创作思考。
“传统的叙事已经很丰富了,
所以我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可能性。”
编辑:马诗韵
责编:陈子文
三代女性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爱情神话》之后,《好东西》继续讲生活在上海的男男女女。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角换成了女人。
宋佳饰演王铁梅
王铁梅,40+的单亲妈妈,离异带娃。原本是调查记者,失业半年后“认清形势,放弃幻想”,转去新媒体公司工作。早年错过了买房的时机,如今只好消费降级,带着女儿搬到租金更低的老房子。
钟楚曦饰演小叶
住在她们隔壁的是酷女孩小叶,光芒四射的乐队主唱,实际上经历了缺爱的悲惨童年。想在约会软件上寻找真爱,却意外地被铁梅母女用爱治愈。
曾慕梅饰演王茉莉
王茉莉,铁梅的女儿。小学生女鼓手,语出惊人的小孩姐,“(月经)有什么见不得人啊,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会流血。”
三个女人一台戏,配角是三个围绕着她们打转的男人。
章宇饰演小马
小马,铁梅的暧昧对象,也是小孩的打鼓老师。主动断亲多年,“我都和父权决裂了,我还能是loser ?”
赵又廷饰演前夫
铁梅的前夫,离婚后大量学习女性主义,试图挽回婚姻,却在雄竞对象面前屡屡受挫。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前妻的工具人“育友”。
任彬饰演胡医生
胡医生,精英中产,也是小叶的约会对象,身边美女不断。不想认真恋爱,只想要轻松的肉体关系。
每个人都活得不太传统,和他人的关系也不受传统约束。女人与女人可以不雌竞,共同育儿,抱团生活。女人与男人可以只是彼此的“课间十分钟”,还能有45分钟做各自其他的事。
宋佳扮演的单亲妈妈时髦、能干、潇洒
宋佳曾在采访中形容王铁梅是华语影坛中少见的女性角色,轻盈潇洒的单亲妈妈,又时髦又幽默,“正直勇敢有阅读量”。
“我不希望再提供那种悲惨叙事,单亲妈妈可以非常快乐,甚至比已婚妈妈更快乐。我想让很多离异的妈妈知道,你可能有一个更广阔的新天地。”导演邵艺辉说。
导演、编剧邵艺辉
2021年,《爱情神话》大受好评,所有目光都在等待邵艺辉的下一部作品。《好东西》原本是《爱情神话》的续篇,在推翻几版剧本后,邵艺辉最终决定写一个不同的故事。
更高的金句密度,更精致的笑料——邵艺辉在拍一种很新的电影,但她的目的不只是逗乐观众,“那些传统的东西从小到大看了太多,我自己作为观众已经有点腻了,所以我只能创造一种比较新的东西。”
以下是邵艺辉的自述:
铁梅、小叶和胡医生之间有一场情感乌龙
在刚拍完《爱情神话》的那段时间里,我是想写续集的,还是李小姐、老白他们的故事,而且已经写了一半。后来经历了疫情,我有点写不下去,就整个推翻了。所以,《好东西》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爱情神话》主要聚焦在上海本地人,《好东西》则是外地人在上海的生活。
沉迷于恋爱的小叶
如果细细去考虑的话,两者差别很大。本地人起码有房子,大部分在生计上发愁得少一点。而像铁梅一样从三线城市到大城市的人,一般都更想拼搏。尤其是女性,我觉得是很适合在上海生活的,一个越文明的城市对女性越友好。
为什么还是写上海?一方面是契合大众想象,我故事里的人物都不是特别传统的,情感方式也不是传统走向的。这些人、这些新型关系当然在哪个城市都有,但出于对城市的刻板印象,大家会觉得他们更适合生活在上海,电影不需要再有一个说服观众的过程。
轻松欢快的片场氛围
另一方面,我在上海生活的时间比较久,大学毕业后待了六七年。我很习惯那里,在写故事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想到。
18岁之前,我都生活在太原,每天两点一线,根本没有时间观察城市,观察真正的生活,我只知道去我家和去学校的路。对于我成长的地方,都不如上海那么熟悉,所以我还是会写上海。
邵艺辉和演员们在片场
主角们都是外地人,所以这次没有沪语的空间。小叶这个角色,我写剧本的时候想,到时候演员是哪儿的人,这个角色就是哪儿的人。最后找了钟楚曦,她是广州人,我还给她安排了说广东话的情节。
《好东西》和《爱情神话》也有相似的地方,都是我自己写剧本,在语言方式、台词风格、人物关系上是比较像的。都是聚焦在生活中的小事,没有太大的戏剧冲突,不会出现生离死别、癌症车祸。
和《爱情神话》一样,《好东西》也有一场精彩的饭桌戏
另外,我喜欢写群像戏,热热闹闹一堆人。《好东西》里也有一场饭桌戏,大家在一起聊天,同时要解决很多戏剧问题,信息量特别大。
无论是《爱情神话》的本地人,还是《好东西》的外地人,大家都得生活,都得快乐,都得交朋友。
铁梅、小叶和胡医生之间有一场情感乌龙
《好东西》像一个都市童话,里面的男男女女以及情感关系,都是挺理想的。
主角是三代女性,茉莉是一个小孩,小叶二三十岁,铁梅是40+以上的女性。我本人的情感观念不是很传统,写的时候也不会去想哪种是传统,哪种不传统。在我的理解里,女人就应该这么活。
铁梅是非常有主体性的,结过婚也离过婚。主流框架里面一个女人应该经历的,她都经历了,才发现有一些东西可能是荒谬的,而自己不用按照任何标准模板去生活。
铁梅和小马发展了一段“课间十分钟”的男女关系
扮演王铁梅女儿的,是梅婷的女儿曾慕梅
她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单亲妈妈,时髦幽默,很有能量。《爱情神话》里李小姐也是单亲妈妈,之所以老是写单亲妈妈,或许是我的个人趣味。我很小就想做单亲妈妈,我觉得她们很酷,身为女性也能支起一个家。
很多电影刻画单亲妈妈受苦受难,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但是我希望提供另一种可能,一个快乐的,不太符合刻板印象,同时总在搞砸一些事的单亲妈妈。生活中是有这种女人的,但是在影视里比较少,我自己作为观众肯定是不满足的。
工作、挣钱、小孩、教育,王铁梅都想做好
为什么要把铁梅设置成之前是新闻记者?因为很多时候聊到新闻理想,聊到幻灭的理想主义者,我们老是会想到男记者,但我希望铁梅具备这些元素。
她是我很向往成为的女性,那么潇洒,对生活没有抱怨,以慈悲的心接受一切,又能细腻地体察他人的情绪,所以她跟小叶会成为好朋友。
小叶和胡医生的第一次约会
小叶看起来非常阳光,其实有点讨好型人格,内心充满了创伤和抑郁。因为从小缺爱,长大后会错把一些东西当成爱情。
在社交网络上,大家会抨击恋爱脑,但我希望我们更宽容地对待不同女性的婚恋状况,并且深入地思考: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叶为了与胡医生见面,而撒谎编造了借口
小叶跟我自己的经历更贴合,我过去比较喜欢谈恋爱,误以为这是很重要的事。那些为女生量身定做的书、影音大多是浪漫爱叙事,你如果看着那些东西长大,是不可能不喜欢谈恋爱的。
一个女孩从小被规训,认为恋爱婚姻很重要,现在她又成了抨击对象,怎么做都不对。在时代潮流变化的时候,我们不能苛求一个女人一下成为大女主,觉醒是要通过很多学习和思考的。
我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我现在依然觉得谈恋爱挺重要的,但它肯定不是我最重要的事,也不是唯一的事。
前夫和小马在饭桌上雄竞
赵又廷饰演的前夫,更是影视里少见的男性角色。离婚之后,他奋起学习了很多女性主义,发现前妻有了新的暧昧对象,开始雄竞求复合。我已经对那种传统的男性有点看腻了,我觉得写这些男性会很好玩。
我觉得下一阶段影视会出现的男性角色,会意识到整个体系和结构有一些问题,会去学习了解女人是怎么想的,想知道为什么女人跟过去不太一样了。
宋佳和钟楚曦在幕后亲密互动
拍《爱情神话》的时候,我已经搬到北京住了。这两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不停地写剧本,《好东西》的剧本推翻过好几次。
搬到北京之后,我才认识了我最好的女性朋友,就像小叶和铁梅一样,那种很交心、很珍贵的女性友谊。她对我很重要。
《好东西》里女人们一起过日子的感觉,就是我的亲身经历。我写作的那两年,很多时候我们都住在一起,每天晚上一直聊天。我感到抑郁的时候都是她在陪伴我,她难过的时候也都是我在身边。
电影的英文片名,我们想了很多都不满意,也是她跟我说,应该叫“Her Story”。
互相陪伴的小叶和铁梅
女性友谊从古至今都有,为什么反而是这些年我们很重视?我觉得这跟很多女性开始觉醒有关。前几年的思潮全都是在污名化女性友谊的,比如“防火防盗防闺蜜”“塑料姐妹花”,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爱情神话》的几个女人,都跟同一个男人有情感纠纷,本来似乎应该是雌竞的。但是我觉得对于成熟的女人来说,这个男人真的没有我们发现彼此是好朋友这件事更重要,所以《好东西》就想更加深入地去描写这一点。
两个女性一起抱团养老,或者共同育儿,这也是我觉得很有道理的生活方式。
小叶和小孩互相治愈
小叶和小孩之间也算一种新型的女性友谊,小叶通过照顾小孩来重新养育自己。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小孩更像一个大人,能给情感缺失的成年人以温暖和填补。
影片结尾,铁梅、小叶和茉莉即将踏上一次新的旅程
每个人都是很孤独的,渴望关怀和爱,但是这种爱不光只有爱情能给。现在,我们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女人之间的连接。如果友情能更结实饱满,它会比爱情婚姻带给你更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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