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 在内心纷乱如麻时,出走远方只能算一种浪漫化的逃避,远方或许可以用于歇脚和寄情,但并不等于符号化中的那个世外桃源。 」

“看完《我的阿勒泰》,想去新疆的心达到了顶峰。”

近日,随着电视剧《我的阿勒泰》的热播,以阿勒泰为代表的北疆风光再度出圈。

广袤无垠的草场上,盈盈嫩黄随风舞动,如繁星般点缀在层层绿浪之中;蓝色织锦似的天空中,大团大团的白云如羊群般悠闲游荡,飘忽而过;金线般洒落的阳光下,湖面闪耀出令人迷醉的波光与光晕。

哪怕只是透过镜头看阿勒泰,眼睛和心灵都好似如水洗过,只觉得风也清清、云也轻轻,蓝天白云与繁星皓月共同织就了一片纯净的天地。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小红书网友对阿勒泰的向往)

在直观的自然之美的冲击下,远离尘嚣的阿勒泰成了众多网友的寄情之地。在那里,好像每一片天空都代表着诗和远方,“治愈”“向往”成了最常被提及的感受。

自开播以来,《我的阿勒泰》在豆瓣上的首次开分就高达8.5分,随着口碑的发酵,目前其评分已攀升至8.8分。如果只把它定义为一部治愈内耗的新疆风光宣传片,这样的描述未免太过乏力。与其说《我的阿勒泰》描绘了远处的风土人情,不如说它用温和的语调直击了粗粝的生活,讲述了一场场关于自我的修行。

对身体来说,阿勒泰是个只要出发就一定能够到达的地方,但对心灵来说,一场说走就走的出走不足以填补生命的彷徨与空洞。阿勒泰的治愈力量并不以美丽景色和极简生活为内核,而是教每个人观照内心,向内求疑解惑。

01

出走远方,并不能走到世外桃源

《我的阿勒泰》被评价给予了观众一个“干净澄澈的想象空间”。在开阔的北疆,每个人都过着一种低欲望的极简生活。牧民们忙着照顾自己家的牛、羊、骆驼和马,带着帐篷逐水草而居,在季节更替时为了一片更好的草场远行转场。

人情往来不依靠模式化的礼貌或价值交换,而更近似于淳朴的以心相交,依靠信任搭建起人际网络。所以汉族女人张凤侠的小卖部生意总是写了满满大几页纸的挂账记录,牧民们不急着给,她也不急着要。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白天男人们举行刁羊比赛,晚上男女一起弹琴唱歌 )

当草原上的人们因为一对青年人的婚礼聚集到一起,最富有激情的活动是刁羊(男人们骑着马抢一块羊皮),最快乐的娱乐是伴着音乐跳舞,最悠游自在的事情是围坐在月色下听男女弹着吉他吟唱民谣。

阿勒泰的生活就是这样的简单:没人关心你赚的钱多还是钱少,穿的是名牌还是地摊货,只要踏实地过着,生活就会像流水一样自然地向前流淌。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李文秀在草地上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

裙子破了,用订书机订上;走路累了,随便找一块草地幕天席地;遇上松树,就扣一块松胶放进嘴里当洁牙的口香糖。凭借着这份随性和简单,阿勒泰成为了让人向往的远方。

人们幻想逃离格子间,走到旷野,在花鸟草木间自由自在的生活。然而阿勒泰的故事并不停留于此,在“干净澄澈”之外,我们有必要看到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生活有其凶猛和粗糙的一面。

托肯的身上就有这一面的故事。作为牧场上的年轻女人,她身上没有钱,想要一块搓衣板想了一年,丈夫却只知道去小卖部给自己买酒喝。在丈夫因酗酒去世后,她向小叔子巴太请求,但直到剧集终结,她也没有等到这一块搓衣板。就像托肯说的那样,“没有人在乎”她的付出和辛苦,却又将她禁锢在家务琐事之间。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托肯的自述 )

而作为男人的巴太也有自己的痛苦和挣扎。他爱马也有训马的天赋,但哥哥去世后,照看牛羊的职责就担到了他的肩上。他会说普通话,会说“美丽的误会”和“像月光一样白”这样的话,向往牧场之外的世界,但尽管渴望,仍会因传统的职责选择低头和妥协,所幸最终他的父亲给予了他高飞的自由。

因远离尘嚣而传统,因偏远而闭塞,这也是阿勒泰的生活。

人们好像倾向于将远方定义为一个只要想、就能到达的世外桃源,想象着眺望草场的无边心胸就会变得旷达不羁,仰望星空的璀璨心湖也会若繁星闪烁,似乎只要让肉体贴近天地,心灵就会自然而然地归顺。但这其实只是一种天真的幻想。

《我的阿勒泰》并非草原编织的童话,亦非风光旖旎的纪录片,而是在那离太阳最近、景色壮美的土地上,人们以坚韧与热情,如野草般粗犷而热烈地生长,这才是它所描绘的,那最质朴而真实的生命篇章。

文秀(汉族女人张凤侠的女儿)的文学理想、张凤侠随遇而安的人生态度和巴太对马的钟情,固然浪漫,但那只是他们的船锚,真正的生命旅程是由一波一波拍打在他们人生之船上的风浪所构成的。在看故事的时候,我们既要看到简单中的幸福,也要看到过这样的生活也同样要经历捶打。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网友关于“回家种地”的讨论 )

就好比那深植于“城里人”心中的对田园生活的憧憬。人们或许都曾有一瞬梦想着退休之际,能寻觅到一个静谧的乡村,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土地,晨间随着第一缕阳光而劳作,夜晚随着落日的余晖而歇息。在这般天地间,或许还会有一只猫或狗为伴,如此生活,便足以让人感到心满意足。然而,现实中的许多人却难以承受耕种的辛劳,亦无法忍受这份宁静生活中偶尔的寂寥。

镜湖碧野不一定会带来安逸,莽原苍穹也不一定就只剩苍凉。在内心纷乱如麻时,出走远方只能算一种浪漫化的逃避,远方或许可以用于歇脚和寄情,但并不等于符号化中的那个世外桃源。

02

向内求和,才能得到终极脱困

比起风光与风情之美,在阿勒泰篇章里,最引人入胜的还是那些关于人的故事。在看遍世界后怎样去过平静的生活,在历尽千帆后如何与执拗的自我和解,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生活给出自己的答卷。

在彩虹布拉克开小卖部的汉族女人张凤侠被网友们盛赞是一个“不卷自己,也不卷女儿”的非典型母亲。她不拧巴、不内耗,床塌了连眼睛都不睁,嘟囔着又不是天塌了就接着睡。

女儿文秀把奶奶(也就是她的婆婆)弄丢了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发火生气,而是利落地和文秀一起在集市上寻找,宽慰她老人家走不远的,她也丢过,丢了再找回来就是了。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张凤侠,李文秀母亲 )

就是这样一个潇洒的、像她的名字一样带着点“侠气”的女子,活出了让大家羡慕不已的生活态度——够酷、够帅、够洒脱。然而当我们将她的生活经历条缕列出,或许你会感到惊讶。

作为一个江苏人,她在年轻时来到大西北参加祖国建设,遇到今生挚爱,却在40多岁时中年丧夫,独自一人带着半大的孩子和自己的婆婆生活。她靠在当地开小卖部挣钱,却听不懂哈萨克语,大多时候只能靠表情和手势猜测大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男人,却被骗钱骗货还骗人,恋爱谈得不可谓不一地鸡毛。

尽管如此,她还是那个村主任口中“最不需要担心的人”。张凤侠的不拧巴不是源于不在乎,而是想得开。她对人生的感受,并不被困在外界的评价体系和他人的目光中,有困难就解决,没困难就享受,游戏人生,则天地皆宽。

意外丢失了丈夫的骨灰,她也会痛哭,但对着星空与喝水酩酊大醉一场,生活还是继续;遇人不淑她也会难过,但坐在大树下抹干眼泪,站起来她还是那个和牧民们嬉笑怒骂的小卖部女人。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抖音网友在#人生的容错率大到难以想象#话题下的评论 )

就好像在#人生的容错率大到难以想象#的话题下,有人高考失利只上了大专,有人频繁地失业,有人生了一场大病,有人意外遭遇车祸,但他们的人生都远没有走到绝境。

当我们将时间的尺度拉大,把目光放长远,就会发现只要生活还在继续,再起伏的波澜也只是漫漫人生中的一个瞬间、一个故事。与其沉湎其中,不如怀着主角心态将其踏过,相信或许这样的安排只是为了让我们攒够老来谈资。

在《我的阿勒泰》中,最能体现张凤侠人生哲学的或许是她对自己女儿说的一段“有用论”:

“啥叫有用?李文秀,生你下来是让你服务别人的?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 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在在的嘛,是不是?”

《我的阿勒泰》:向内发梦,而不必出走远方
(李文秀和张凤侠关于“有用”的对话 )

社会教我们靠做“有用”的人获得价值,再用这点价值去交换其他的资源。但如何评定“有用”与“无用”,似乎长久以来都被一套衡量财富名声的价值体系所默认操控了。

或许在“如何做一个有用的人”这个问题上,可以向张凤侠的这套“存在即合理”的人生哲学上靠拢:生活,然后无需向其他任何人证明自己的意义。

就好像巴太的父亲苏力坦,这个牧区有名的老猎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的生活一样样地消失了,鹰不能养了,猎不能打了,枪也要没收了,他想不通,于是就不再去想,选择卖掉一半的羊和马,觉得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这个选择或许不圆满,或许不“进步”,但他收获了内心的平静,是他自己想过的生活。

想要真正与生活握手言和,最终还是得靠自己:去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然后尊重和坚守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愿我们都能像草原上的树啊、草啊一样,摈弃尘世间的名利枷锁,跳脱出世俗的种种排名,在春来发好芽,夏来长满叶,秋来结果实,循心而行便万事大全。

(图片素材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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