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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某家互联网大厂高管的瓜，群众吃得不亦乐乎，这倒让我偶然想起了金庸先生笔下的一个 “小人物”——丐帮的全冠清。他终其一生诠释了一个道理，一个投机主义者，终将为自己的投机所反噬。
这堪称一份最佳反面教材，有兴趣也有时间的话，大厂的高管们可尽以翻出《天龙八部》来好好读一读，必定受益匪浅。
在丐帮，全冠清是大智分舵的舵主，是八袋弟子，应该算个中层。说他是“小人物”，是相对于乔峰段誉虚竹这样的大主角而言的，但是，在《天龙八部》这个江湖里，这位“小人物”每次搅起的风波都不小，往往都能将各大门派、大德大能裹挟其中，不可高看，但也不可小觑。
全冠清武功不怎么样，不过，他“带节奏”的功夫十分了得。用今天的眼光看，他的确是个搞宣传的材料，对于什么能够引起舆论关注，能够搅动江湖情绪轻车熟路，而且，他愿意自己冲在第一线“出镜”，无论是丐帮挑战少林寺也好，杏子林忽悠丐帮弟子反叛乔峰也罢，全冠清都亲临一线，微言大义，痛陈利害，唾沫星子飞溅，每每都是一副正确得不容反驳，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样带节奏往往也能有一时的效果。客观地说，全冠清在丐帮或者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威信。不过，这个威信是怎么来的呢？最重要的因素，还是来自“上级”的力挺，老板挺你，基层才有耳朵听你说话，干你布置的活。
在很长时间里，乔峰是全冠清的老板。丐帮还是个相对扁平化的组织结构，虽然隔着四大长老，全冠清还是能直接和乔峰这个帮主说上话的。乔峰一度对他的评价也不错，称他“工于心计，办事干练，原是自己手下一个极得力的下属”。
不过，这时的乔峰暴露他作为一个老板的某种缺陷，过于快意恩仇的性格，使得他难以仔细揣摩出此人的心性。乔峰很难意识到，如果全冠清心术不正，那么，他的能力和带给丐帮的伤害成正比。事实证明，他后来搞出的事情，最终后果无一例外不是将丐帮抑或乔峰陷于险境绝境。
这一点，乔峰是有责任的。当然，你可以说全冠清善于伪装，是个阴谋家的坯子，但是既然你乔峰是帮主，一众丐帮兄弟的生死存亡和伟大光荣的传统都系于你的决策之间，你就应该有能力看透全冠清，这个责任乔峰是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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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龙八部》的江湖上，全冠清号称“十方秀才”，这个绰号十分妥帖，完全贴合他那张能成事，也能招灾的嘴。他比另一个酷爱挑事的人物慕容博要强得多，虽然后者有着更为显赫的血统。
全冠清与慕容博最大区别在于，慕容博是个刚愎自用，一心只坚持他内心大业的死脑筋，而全冠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投机主义者。慕容博的话术布局就是那千年不变的一套，而全冠清知道什么是老板的痛点，江湖的热点，让自己的行为顺应时势，顺理成章，也就是为自己的投机勾当找到一个不容辩驳和反对的合法性来源，即便有人看穿，碍于政治正确，你也不能出面反对。
这个小人物，其实干了不少大事儿，最“成功”的一件，是成功策动了丐帮挑战少林。要知道，丐帮与少林都是名门正派，多年以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两者怎么能上了擂台比武，还去争夺一个武林盟主之位呢？
全冠清搞了个很大的“政治正确”，他讲了一套“家国大义叙事”，大意是说，大宋现在环境危险，强敌环伺，北边有大辽，西边是西夏、吐蕃，南方有大理，但是宋朝军力不兴，能力有限，要保住大宋江山社稷，国泰民安，便要靠武林，而当下武林，门派林立，力量难以集中，因此，应该择一武林盟主统御之，方得其所。
这样一来，丐帮挑战少林比武，争夺武林盟主的事儿就师出有名，顺理成章了。其实，江湖人士也不都是傻子，有不少人看得出这背后的勾当是要借此扶庄聚贤（游坦之）上位，但是，谁敢公然反对比武选盟主？全冠清已经把这一切套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宏大叙事里面了，反对比武，就是反对家国兴亡匹夫有责。
这口大锅，谁背得起，谁敢背？不得不说，这个节奏带是相当有水平的，全冠清顺应了大势，迎合了江湖的痛点和热点，让想反对的人不敢反对，从纯技术水平而言几乎是无可挑剔。
这就像很多现在的大厂，动不动就要扯到转型上，动不动就要扯到拥抱新事物上，直播是新事物、个人IP是大趋势，那么好，全员搞视频个人IP，有人觉得这样不妥，有人觉得这有浪费资源的嫌疑，甚至有人觉得这是形式主义，但是，在“转型”、“拥抱新事物”这个大政治正确命题之下，谁敢反对转型，谁又愿意自己被扣上一个不愿拥抱新事物的“大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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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冠清还清楚老板的“痛点”，这是很可怕的，因为下级能管理好上级，要义就是要抓住上级的痛点。
杏子林反乔峰“一役”，全冠清布置周密。先是分时、分步骤，通过不同的渠道，把乔峰有契丹人血统的这件事散播出去，不同的渠道对应不同的传播客体，该让长老知道的要让长老听到，该让信众相信的要让信众相信。以至于在杏子林一役之前，丐帮长老盟虽然也有分歧，但大部分已基本同意拿下乔峰。
至于不配合自己的人，比如一位长老和大义分舵舵主，全冠清就设计把他们困在了船上，让反对的人无法到场——这是公司政治里再令人熟悉不过的一幕了。不过，千算万算，全冠清还是没有算到所有，乔峰在杏子林突然直接对全冠清出手，点了他的哑穴，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做认罪状。但乔峰作为老板此时又犯了个错，他想给全冠清死前一个说话的机会。
哪知，四方秀才一句话，就点中了乔峰的“痛点”。全冠清反客为主表示知道萧峰的身世真相，事关大宋安危，而这个好奇和这个“大义”，正是这位大侠的痛点。最终，乔峰契丹血统的事实被揭露出来，由于难以自我和解，乔峰最终辞去帮主之位而去。尽管与自己最初的设计不同，但是，全冠清的目的，还是实现了。
自己身世和大宋家国大义，就是乔峰作为帮主的痛点，当他自己知晓了这个无法和解的冲突之后，下属就很好地管理了老板，拿住了这个痛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全冠清就控制了老板。
不能不说金庸老先生洞悉人性，写尽了等级森严社会中的种种空隙，以及串联起这些空隙的技法，而这些技法本身其实也是人性。这就像无论大小企业，老板都有自己无法拒绝的理由，一旦下属喂到嘴前，往往一击必中。比如，可以减少外部供应商节省费用，再比如，提升自己的团队能力，还比如，更整个团队制造危机感，促使团队努力向前。
没几个老板能拒绝这样的理由，大厂之中就更是如此。揣度老板的心思与痛点，往往是高管们主要精力的去向之一。也许一个大厂，对于那点外部KOL的推广费用，老板并不在意，但能把自己的员工都变成KOL，一定是让老板兴奋的，他关心的不是钱，而是团队或者说公司竞争力的新生。
至于别的，老板就不考虑了。总部关心的是局面，不是个人死活。
全冠清懂得这个路子，很多大厂的高管，用的也是相似的路子。
4
《天龙八部》的粉丝里，对于如何看待全冠清这个人，还是有一定争议的。有的人觉得他是个跳梁小丑，有的人觉得他是个运气不太好的枭雄。我觉得，这两种看法都不对。
首先，全冠清绝不是个简单的跳梁小丑。从来没见过哪个饭桶能在江湖上搅起那么大的风云，他毫无疑问是有能力的；但他也着实称不上什么枭雄，这等人物多多少少都有自己坚持的价值观，有个目标，为了目标不择手段。
比如慕容家族，走到哪都忘不了光复大燕荣光，所有的行动也都围绕着这个目标展开，但世道就是这样弄人，无论慕容博抑或慕容复，都难以得偿所愿。
相比之下，全冠清没有什么价值观，哪里有机会，他就投向哪里，他要的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至于丐帮的荣光，组织的命运，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列。杏子林反乔峰，是个人都会想到这至少会造成丐帮的分裂；挑战少林，稍微动脑子想想，公然打擂少林这样的门派，很可能是两相俱伤，就算丐帮夺下盟主之位，也将结下与少林的仇怨，对丐帮弊远大于利。
金庸笔下的武林盟主都是何等人性？左冷禅、岳不群等人是也。
我相信，全冠清完全明白这些，但这不再他的计算之列，他计算的只是他个人的得失，他自己的江湖影响，江湖地位，他并不真正关心丐帮的前途与命运，以及自己的行为会给丐帮这个组织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么看，乔峰没在杏子林打死全冠清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样的人，早该除之，因为价值观不正。这种投机主义，才是最可恨，也最可怕，因为这种投机主义，往往在中短期能够取得效果，有蒙蔽作用。想想看，全冠清控制着庄聚贤话事了丐帮多久？又有多少信众见风使舵追随这二人为虐？一旦投机主义在组织里得势，一定滋生更多的投机主义者，他们吹吹拍拍，不辨是非，不想大局，只能合力将组织引上歧途。
走上错误路线丐帮的损失有多大，《天龙八部》里说的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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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先生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不说因果，却写尽因果。他笔下投机主义者的命运，能够得意一时，但最终会被投机主义的行为本身反噬。全冠清就用他命运的终局，说明了这个道理。
投机主义者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才去想办法走捷径，抖机灵，这使得他们有天然的缺陷。全冠清虽然缜密布局，但真正的局面，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他是全冠清，他没这个能力。设下这个局的时候，他就把自己的命运交了出去，球踢出去，谁也控制不了了。
这个争夺天下盟主的“创意”虽好，但正因为太有影响，丁春秋来了，鸠摩智也来了，各门各派的高手、掌门系数而至，当这些人到场的时候，事态早已不是全冠清此等人能够控制的了，于是，虚竹的身世被揭穿，有大德不得不承受刑罚；再后来，全冠清一干构陷、阴谋诡计之事也经段誉等人口中被揭穿。比武大会完全偏离了全冠清的计算，而且还做实了全冠清在江湖上的身败名裂。
投机主义者最终被自己算计了。
全冠清刚有要倒台的意思，丐帮内部的人就已经杀心四起了。一方面，他在丐帮算计、迫害的不少，眼见大厦将倾，报仇雪恨的情绪自然互相传染；另一方面，原来聚集他身边的，无非也是一干投机分子，眼看他要完蛋，反戈一击是必然的选择。
最终他被丐帮自己的弟兄五马分尸，死在“自己人”手中，是大部分投机主义者十分普遍的命运。即便他不死，想离开丐帮另立个门派混口饭吃，鉴于江湖名声已狼藉，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全冠清终其一生说明了一个道理，投机主义者终将为自己的投机所反噬。
大厂高管诸君，切勿重蹈全冠清的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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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云大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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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云大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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