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玉
出手即“王炸”的X剧场又上新了！正在热播的《黑土无言》开局就是一桩棘手凶案。
澜河首富严红桥惨死在自己公司，同时遇害的还有他的情人陈小明和值班保安赵新国。但他们的死亡原因完全不同，分别是正面中枪、主动跳楼、被刀割喉。
时值澜河撤县设区的重大节点，刑警队长关宇不得不立下五天破案的军令状。警方锁定意图潜逃的犯罪嫌疑人杨四，然而在审讯和探访过程中却疑点重重。关宇发现杨四并非真正的杨四，严红桥前妻王萍、外甥冯根以及杨四养子杨雪松等人似乎也与案件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如X剧场先锋探索的特质，《黑土无言》在刑侦外壳下，更想呈现的是时代变迁下的社会百态和人性抉择。
与该剧制片人兼总编剧王小泉、原创编剧杨国良对话时，他们向骨朵深入解读了创作理念。
“可能所有人都在寻求新奇、刺激时，我们偏偏走了一条逆反的路，就想整一个最普通真实的故事，把那个时代简单质朴的印记重新还原出来。”
在“一剧一格”的X剧场，《黑土无言》的风格可以被定义为“真格”。它回归传统刑侦剧侧重于案件推导的手法，以纪实的视角和严谨的逻辑勾勒了一段承载众多悲欢离合的东北往事。
拍摄现场，左为杨国良，右为王小泉
县城切面里的人情世故
故事发生在东北小县城澜河，2005年12月撤县设区前夕。破案时还不停闪回1990年，关系当地许多人家生计的澜河化肥厂面临改制。
同是东北现实题材，年代背景也很近似，这不由让人联想到X剧场首发之作《漫长的季节》。如果《漫长的季节》的工厂变革对桦城来说是坠入暗夜，那么《黑土无言》的撤县设区就是澜河的拂晓时刻，二者其实共同让东北社会的剖面更加完整了。
收官不久的商战剧《繁花》与它们则属于年代近似、地域不同，呈现的社会面貌因此天差地别。《繁花》的上海是全国罕有的国际大都市，但《黑土无言》的澜河可以是万千县城的缩影。
事实上，这部剧的核心看点也在于此。
王小泉表示，“案件本身没那么复杂，真正想让大家留意的是像澜河这样的小县城里的人情世故。”他们希望年轻人能对过去特殊的时代印记有所感知，不要任由岁月被隐匿在缝隙里头。
为此，团队早早达成一致理念：尽可能准确还原东北那时的县城生态。而这一方面是要建立起完整且可信的人物关系。
“每个县城里的人都是互相沾亲带故，有各种利益纠缠的。”以破案为主线，警方的摸排探查正是编织出关系网的过程。
比如关宇发现案件牵涉到十五年前的化肥厂改制，那是严红桥发迹的开端。化肥厂干部刘建刚想要阻止严家敛财，却被亲近的徒弟杨利佳用斧锤砸成废人。杨利佳犯案后跳进冰窟窿，当时被认定为死亡。
但现在种种证据表明，杨利佳这些年隐瞒身份顶替了杨四活着。案发不久前，他的儿子杨雪松与严红桥外甥冯根结怨，也存在作案嫌疑。与此同时，严红桥前妻王萍、关宇大舅子谢海军、被杀的保安赵新国等人皆与化肥厂有所联系。
剧中传递这些信息的手段主要是插叙、倒叙，可以将之划分为两个视点来看。
观众主要跟随警方视点来补白人物经历，随案件进展逐步增加对澜河的认知。王小泉表示，“我们在悬疑叙事上不玩什么诡计，纯粹通过让观众了解和不了解某个信息来揭开谜底，打信息差其实就是模拟真实探案的过程。”
其次是跳出警方的第三方视点，让观众稍微提前多知道一点信息。
比如第二集警察提及杨四绰号“河桥老四”后，观众就跟随警方视点进入了他抢劫伤人的往事。这集结尾，杨四在审讯室交代自己与名义上的继子杨雪松不熟。但下一集开头，观众就可以用“上帝视角”发现杨家父子之间别扭但亲近的关系。
“这样适当降低了观剧门槛，也不干扰观众思考。而且能让观众发现人物的复杂性，同样是重要看点。”
尽可能准确还原的另一方面，在于更多制作细节上真实感的支撑。
场景布置上，有装修豪华但土气的澡堂、昏暗简陋的街边网吧、田园风格的铁锅炖饭店等；服化造型上，有钱人穿着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办案警察穿着耐脏厚实的大棉袄；日常道具上，看望病人送黄桃罐头，低血糖吃高粱饴，在冰面上抽冰尜等。这些都很符合东北特色和时空背景，促使整体观感更加写实。
时代变迁下的人性抉择
寒冷冬夜，有人行至岔路口，短暂张望后向其中一边走去，而后岔路与“X”符号相融，出现X剧场字样。
这是《黑土无言》每集都有的片头画面。X代表未知，其实暗合了剧中的人物轨迹。杨国良想要表达的是，不同的成长经历造就不同性格的人，他们在某个节点产生交汇，又会因不同的选择走向不同的结局。
以女性角色为例，可以将她们分为两类。王小泉表示，“剧中既有遵循传统、相夫教子的女性，也有主动求变的新时代女性，她们各自的性格、处境与过往的成长经历密切相关。”
明明是外来人口，但王萍对兴办教育、建设澜河却异常热切。“等她的家庭背景完全展开，你会发现她来到澜河谋求立足，想证明自己能力的渴望和野心都是合情合理的。”
女警周琪机智正义，大学毕业后来到澜河工作。“不错的家庭环境让她能够完成学业并形成独立人格，所以她是智商在线的优秀警察。即便亲近的师哥牺牲了，她也能克制情绪，办案为先。”
职校学生陈小明则是世俗意义上贪慕虚荣的年轻女孩，她抛弃杨雪松做了富豪严红桥的情人。“她对父亲说过一句话，‘我想让你和我妈过上好日子，我有错吗？’受家庭、文化、年龄等各方面的限制，她的视野就是局限的，看不到太复杂和长远的东西。”
王小泉表示，“我们想要相对而言精准的还原那个时代里人物的心态、情感和动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不同的人物形象。”
剧中人物交汇的时代节点是撤县设区，人心浮动，各有所求。
关宇期盼能以此为支点扫除黑恶势力，他代表了那些坚守家乡、维护正义的人。王萍得到县长的支持一门心思想着发展澜河，严红桥则仗着根基深厚各种阻拦。杨四不太关注这些，但他为了自己的家庭，不惜牺牲一切、卷入纷争。
《黑土无言》也没有人物废笔，哪怕只是小角色都有存在的意义。
这个故事源于杨国良对东北老家和少年时代的回忆，他说自己最像剧中不算起眼的刘磊一角，客观看待和记录着发生在身边的一切，关宇、杨四、杨雪松这些鲜活的人物就这样经过他的人生。
同时，刘磊与杨雪松也是对照组，他们是成长于不同环境的职校同学。杨国良告诉骨朵，“刘磊本来也跟杨雪松厮混过，但与冯根的打架事件让他被家人管着好好读书了。加上从关宇处得知杨雪松卷入凶案的事情，都对他之后的人生产生巨大影响。等最后一集揭开这个人物的落点，我相信大家应该能懂我们的用意。”
主创们希望，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观众能慢下来看到里头错综复杂的人生。“或许背景和事件不一样，但人生轨迹中的喜悦、创伤往往有相似之处。即使现在体会不到，未来某天也会达成某种共鸣。”
沉默的悲悯，坚守的希望
《黑土无言》上线以来，王小泉被不少人询问过片名含义。
她的回答是，岁月失语，惟石能言。黑土地是广袤厚重，孕育一切的地方，下雪是无声的，冰川融化是无声的，种子发芽也是无声的。一切的生命，一切的轮回都在这片土地上无声无息地发生着。但无言不代表无力，它反而力重千钧、影响深远。
就像化肥厂改制时，优秀职工杨利佳为了孩子的医药费对师傅下手，阴差阳错用杨四的身份活了十五年。但现在，他抛弃所有救下的杨雪松还是死了，死在当初用钱收买他行凶的人手上。
命运轮盘的转动悄无声息，但丁点差错都会导致个人乃至群体的毁灭。
也像谢海军这样的老实职工，在下岗打击和妻子背叛后走向死亡。而撤县设区让澜河重新被瞩目，心思活络的人开始有了更多念想，随波逐流的人也会不知不觉间受益。
个人往往只能任由时代车轮碾压，很多东西未必可以自主选择。
沉默的澜河见证着这块土地上的悲欢离合，观众作为局外人能从中感受到流淌的悲悯感，这也是主创想要传达的感觉。
不过，王小泉强调，“《黑土无言》不是从头丧到尾，最后的落点是充满希望的。”
杨国良也提到，“小人物的悲哀，在大时代的河流里很渺茫，但是我们依然能在这些小人物的悲哀中发掘出，它所承载的那种，作为人本性上的一些善良。于天地一隅中看见光明，并传达正义的力量是我们做这部剧最初的初衷。”
而且，《黑土无言》的片名和创作也是在致敬那些默默坚守的人民警察。
剧中关宇对故乡黑土这一方天地的坚守，和对警察事业、为人民服务的那份坚定的执着，来自于剧组采风过程中真实的所见所感。
“我们采访了很多东北警察，即便平常没注意到，但实际上真的有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在当地做刑警，为打击犯罪而努力。他们自己的家庭可能普普通通，甚至于有很多创伤，可他们依然坚守在这个岗位上。《黑土无言》其实是给这样的人做的，他们不会主动宣扬自我，但我们的文艺作品应该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在那个DNA检测不便捷、监控布置不全面的年代，紧急破获一桩重大案件确实存在诸多困难。因缉凶牺牲的技侦警察钟意曾对同伴说，“回头澜河这片的路口，警力监控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到时候真正的天不藏奸。”
我们知道十多年后的社会可以实现钟意的期望，只是剧中的他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这个情节巧妙地与现实形成互文，也让《黑土无言》刻画的坚守与希望更有力度。
此刻澜河的故事还在继续，撤县设区的节点像是暖春前调，冻结澜河的坚冰终将融化，一切罪恶也必然无处遁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