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米粒妈
拍《繁花》，王家卫导演花了三年。三十集播完，只用了十五天。
米粒妈一集一集跟着追到结局，看完以后心里空落落的。
短短半个月里，《繁花》先是被质疑、嘲讽，紧接着口碑反转，现在豆瓣评分已经涨到8.3。
作为墨镜王的忠实粉丝，米粒妈是看得又遗憾、又上头，这几天甚至动不动脱口而出一句沪语，入戏简直不要太深！
平心而论，米粒妈再偏爱也得承认，《繁花》确实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有明显的缺点和硬伤。
但，终究瑕不掩瑜。
初看《繁花》，米粒妈着迷于那一首首唤醒港片记忆的经典配乐，让人物神韵莫测的伦勃朗打光，还有慢动作抽帧的光影变幻……这些技术层面的精益求精，让电视剧也拥有了大片标准的视听享受。
但随着剧情发展，米粒妈却被王家卫镜头下的女性群像深深打动了。
来路不明的女老板李李，浦西最耀眼的明珠汪小姐，在上海滩打造“夜东京”的玲子，还有一个个点缀其中却性格鲜明的“小角色”……
王家卫好像有“魔法”，能给纸片人注入灵魂。
《繁花》中的每一个女性，都在自己的人生剧本里鲜活着、喧闹着，生机勃勃。
她和她，都是备胎？
和原著三个人物视角、两条时间线并行的结构不同，剧版《繁花》是以阿宝为主线展开的。
阿宝炒股发家，一跃成为黄河路的新贵，人人尊称一声“宝总”，走到哪里，都是八卦中心。
宝总的绯闻，大半与他的两位“红颜知己”有关。
第一位，是唐嫣饰演的外贸公司汪小姐。两人于名不见经传时相识，第一桩生意真心换真心，成了彼此的贵人。
生意场上，汪小姐是宝总的左膀右臂，宝总为汪小姐保驾护航，两人是拍档，更是战友，有“过命的交情”。
在故事的开始，汪小姐给米粒妈留下了顶级恋爱脑的印象。
得知宝总孤身犯险，汪小姐独自飙车几百里前去搭救，车都撞烂了。
因为政商合作敏感，汪小姐宁可放弃自己的铁饭碗，也想换一个跟宝总更进一步的可能。
宝总对汪小姐也并非无情。她被同事背刺，宝总生意都不做了，就为给汪小姐出口气。
汪小姐在饭店被刁难，宝总二话不说，为她当众挨了一耳光。
他俩的关系，似乎是天造地设的“排骨年糕”组合。
（此处米粒妈忍不住歪楼，听说这部剧火了之后，上海的老字号排骨年糕都卖到脱销了！）
但宝总却并非只对汪小姐另眼相看。进贤路上的玲子（马伊琍饰），也占据了他心里的特殊席位。
玲子从不出现在黄河路，却在进贤路拥有一家宝总出资的饭店：夜东京。
宝总投资夜东京，是为了报恩。玲子当年在日本雪中送炭，又借阿宝运气，让他咸鱼翻身成了宝总。
玲子回国后，把夜东京变成一个接近“家”的存在，让宝总随吃都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泡饭。
在宝总出车祸生死未明之时，也是看似蛮不讲理的“讨债鬼”玲子出面，帮宝总打点人情、安抚人心。
汪小姐与玲子，一个上战场，一个守后方，乍一看似乎是宝总的两款“备胎”，各尽其用。但平衡打破以后，两人却断得比谁都利落。
汪小姐说：“我是我自己的码头！”
离开外贸公司却要不来宝总的答案的汪小姐，从此与宝总“排骨是排骨，年糕是年糕”。
成立明珠公司后，汪小姐与宝总抢大单毫不手软，就连宝总以纪念之名送来豪车，她也觉得冒犯远多于感动。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凯迪拉克。”
“我的面子，我要自己把它争回来。”
玲子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舍不得的。”
跟宝总大吵一场后再次回到夜东京，玲子第一件事就是让宝总退股。接着她把饭店关门升级，本帮菜爆改怀石料理，让夜东京焕然新生，一座难求。
她决心从头来过时，背景里有人咿咿呀呀唱着《锁麟囊》，真真是应了那一句：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离开宝总之后，汪小姐与玲子各自风生水起，姐妹情还愈发亲密，成了彼此最铁的“人脉”。
反倒是宝总日渐落寞，处处碰壁。
可见，当女性挣脱感情枷锁，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才能成全自己的人生。
白月光与朱砂痣
李李是米粒妈最爱的角色。
前阵子在《花儿与少年》里“横行霸道”的辛芷蕾，在《繁花》里仿佛脱胎换骨，美出了新高度。
但李李最吸引人的可不是美貌，而是手腕。
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过去出场，李李从亮相开始就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魄力。
她目标明确，出手快准狠，把“至真园”做成了黄河路上最好的饭店，一时风光无限。
她给自己定下两年期限，赚够钱后就准备抽身，自始至终没有融入黄河路的想法。
李李开饭店是为了做生意，于是从不掺和黄河路上的拉帮结派。
就连人人捧着讨好的宝总，在她眼里也只是份量不小的“猎物”。
但宝总有情有义的作风，还是撬动了李李的铁石心肠。两人的情感在博弈中升温，假作真时假亦真。
可即便如此，李李也永远给自己留足了退路，且不准备为任何人停留。
看起来，最后一场商战她拿至真园给宝总担保，是站在宝总这一边。
但当更大手笔的买家出手后，李李转手将至真园脱手，撤销担保时丝毫不顾及这是在将阿宝釜底抽薪。
在李李心里，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即便与宝总暧昧到极致，交付了过去与旧伤，也无法把最后一寸隔膜打破。
这段情感交锋中，李李才是上位者。如同她在楼梯上总是站得比宝总高一样，阿宝愿意伸手与她重新相识，李李却固守本心，抽手离去。
和李李心中有旧人一样，宝总也有个白月光，是他年少时毫无保留爱过的雪芝（杜鹃饰）。
雪芝从前是13路公交车的售票员，她与阿宝的感情从一张票、一本书中慢慢累积起来。
但在两人情意最浓时，雪芝却为了个人发展决定去香港，就这样跟阿宝分了手。
再次回来已经过了十年，雪芝已经结了婚、又离了婚，也开了自己的公司。
她对阿宝说：“我希望你过得好，又怕你过得太好，比我还好，我会后悔。”
这话只有七分真，雪芝也存着刺激阿宝放下过去、踏实搞实业的心思。
但她自己，却从没有吃回头草的打算。
几年后两人在香港再见，雪芝说：“要么走，要么留，唯独不能后悔。”
此时的雪芝已经创业失败，在大酒店做服务员。哪怕一切从头重来，雪芝也没有回过头，坦坦荡荡把一条路走到了黑。
阿宝在股市打最后一场仗之前，传来雪芝离世的消息，两人的十年之约成泡影，徒留宝总一人叹一句：“无旧可念。”
在李李和雪芝心中，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两人都不会感情用事，只会判断得失取舍。
这样的女性，永远牢牢把握着主动权，从不任人拿捏。她们无论处境如何，都不会成为别人的附属品。
灰姑娘的三种选择
抛开与阿宝极限拉扯过的四位女性，《繁花》中对于女性配角的塑造也是可圈可点。
黄河路“三足鼎立”的三家饭店中，各有一位领班，她们是一起从小地方来到大城市打拼的好姐妹。
在时代的洪流中，她们不是“主角”。
至真园的敏敏，起初靠谄媚客人拿消费，为此不惜放低领口、大露春光。
但老板娘李李告诉她：“想赚大钱，靠的是脑子，而不是扣子。”
在老板娘的影响下，敏敏懂了多看、多听、多学，成了至真园最靠得住的领班。
她平时看着老实，但心思极其活络。比如在帮老板娘买股票的时候，交易所里挤得水泄不通，她便装成孕妇挺着肚子往前冲。
这样的小细节，让敏敏胆大心细的性格一下子鲜活起来。
这第一位灰姑娘，跟对了人，又懂得把握时机，才有了以小博大、改头换面的机会。
第二位灰姑娘，是红鹭饭店的露丝，她是小姐妹中最稳当的一个。
露丝本本分分做服务，老老实实拿工资，对没把握的事从不轻易涉足。
就比如炒股。敏敏跟着老板娘炒股赚钱的时候，饭店同事晓得露丝跟敏敏关系好，便撺掇她跟敏敏拿消息，一起发财。
但露丝不为所动，只说：“我怕输。”
她把炒股人的投机心理摸得门儿清，“涨的时候花好桃好的，跌的时候，跳楼的都有。”
性子稳当妥帖的露丝，在红鹭饭店一步一步做到领班，也在上海积攒了自己的人脉。
任时代风云变幻，露丝永远按自己的节奏出牌。
最后一位灰姑娘是小江西，和前两位相比，她要锋芒毕露得多。
起初被金美林饭店赶出来，她跑到至真园毛遂自荐，据理力争，毫不怯场。
无奈李李不愿牵涉饭店争斗，拒绝了她。改灶不成，小江西转头就回到前任老板娘面前，甘做棋子，冒着坐牢的风险陷害至真园，只为了抓住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贪功冒进、不择手段，再加上时运不济，终究是反噬了自己。
小江西没听姐妹们的劝解，莽撞地帮赌鬼老板去买股票，结果成了韭菜被收割。
小江西错信了老板的鬼话，盼着有一天他能带她走，让她做老板娘。可阴差阳错之下，股票跳水，老板失足坠楼，她也被老板娘殴打得去了半条命。
但吃了这样的亏，小江西却没有一蹶不振。
她不认命地说，自己才二十多岁，凭什么就不能成为主角呢？
这股不服输的心气，米粒妈欣赏。但说到底，想成为主角的人，都得靠自己的本事。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万事难求，不如求诸己。
在故事的结尾，三个小姐妹离开黄河路后，搭伙开了一家饭店，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娘。
你看，灰姑娘若是找准了位置，也能闯出自己的精彩。
其实看剧的时候，米粒妈最能代入的偏偏就是这三个“灰姑娘”。身处大时代的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微不足道的“配角”呢？
但在自己的剧本里，配角也是当仁不让的主角。与其装点别人的故事，不如折腾自己的人生。
王家卫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打着“大男主商战爽文”的旗号，让剧本里所有女性角色都熠熠生辉。
真正的大女主不是喊口号，而是拥有完整的人格，有独立于大背景的故事线，能够看见人物具象化的成长。
这才是繁花之景，争奇斗艳，竞相怒放。
《繁花》被诟病最多的，是商战时那些看似玄妙，实则立不住脚的伎俩和招数。
但对米粒妈来说，商战之余的那些复杂人情，才是这部剧真正的动人之处。
进一步油腻退一步疏离的暧昧，每个人眼中似是而非的不确定性，还有看似合理又让人意外的微妙选择——
这些让米粒妈想起了木心那句话：“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
摇摇晃晃的人世间，我们能切切实实抓住的东西，能丁卯分明讲清楚的话，都不多。
每分每秒，我们都在路过别人的生命，又成为某某的过客。
《繁花》中的“不响”，是生命的留白。
正如大结局时，阿宝在旁白里念道：“人不响，天晓得。”
但无论如何，请永远记得，优先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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