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企查查大数据院在盘点2023年热门产业时提到了短剧，在2023年的不少媒体、自媒体文章中，西安被称为短剧之都，坊间传闻2023年60%的短剧制作都来自西安的公司。
然而，经过一整年的发展，从一些数据和一些行业内人士的观察中，我们发现这个行业的情况正在发生变化，西安似乎要失去短剧“好莱坞”的称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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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短剧这个名称并不准确，对于很多影视从业者来说，10分钟到20分钟的剧也叫短剧。为了有所区别，那种一分钟左右的剧一般叫做微短剧，更确切的名称是小程序剧，又或者因为其竖屏的原因，被称为竖剧。
如果给这类剧一个画像，基本如下：一集时长1分左右，总共100集左右，通过抖音快手等平台投流带来精准流量，吸引用户跳转微信小程序或抖音小程序或快应用等平台观看，一般前15集免费，随后通过设置付费点，利用关键时刻的剪辑吸引观众付费观看后面的剧集，一部剧一般要花费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
这种点击广告按钮-撬起小程序-付费剧集-会员付费的商业模式在经过了几部小程序剧的大火之后得到了验证，比如根据业内数据，《哎呀！皇后娘娘来打工》上线24小时充值金额破1200万；《闪婚后，傅先生马甲藏不住了》上线24小时充值流水破2000万；《无双》八天投放消耗破一亿。
有人盘点过小程序剧的爆款题材，主要有战神、逆袭、虐恋、甜宠、穿越、总裁、赘婿、重生、神医、修真、豪门等等，与畅销网文爽文的题材差不多，爽点也差不多。
拆分小程序剧的制作过程，大致有上游IP、中游制作、下游分销，也就是IP方、制作方和分销方。而西安就是其中的中游制作重镇。
在众多解释西安成为小程序剧制作重镇的文章中，目光都聚集在了制作公司身份，比如西安诺点、西安匣子、西安丰行等公司，分析文章认为：这些公司之前都是信息流广告制作公司，信息流广告即带剧情的短视频广告，与小程序剧有一样的逻辑，基于“爽点”制造剧情冲突，紧抓观众注意力，所以当这些公司因为疫情影响业务受损后，就走上了小程序剧这个赛道。
■ 图源公众号「短剧自习室」
其实这个说法非常的想当然，实际上，最根本的原因是成本，在西安，在2023年小程序剧市场形成之后，因为制作费用非常低，当时甚至不少北上广的公司到西安承制短剧、小程序剧。
陕西悦能量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的资深制片人A告诉我：2022年在西安制作一部小程序剧，最开始只需要几万块，3万、5万、8万都出现过，后来涨到十几万，但现在西安的小程序剧制作费用已经跟全国持平了，失去了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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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影视行业是工业革命之后才出现的产业，从电影到电视剧再到网络大电影，最后到小程序剧，投资是逐步缩减的。小程序剧一度被视为以小博大的典范。西安当初最大的优势就是什么都低，不管是人员，还是场景。
上文提到的制片人A给我举了一些例子：最初在西安拍小程序剧，一般一个场景下三五个演员就能拍成，群演12个小时酬劳50元、80元，30元的也有，特约演员（比群演多几句台词或几场戏的）一般是一天300-500，主演（包括男一男二女一女二，有时还包括男三女三），一天600-800元。而最普通的工作助理，14小时150块钱。当时的一些器具也便宜，比如剧组要用到的九座车十一座车，一天只需要300-500块，而晚上拍戏需要的发电车一天也就600元。
还有场景，由于西安不像横店那样有集中的场景，所以刚开始也就没有固定的标准，大家都是凭关系凭人脉找，一般一天也就几百上千块钱。
根据上述的价格，基本也可以算出一个大概价钱：5000元从上游公司拿到剧本，然后组织剧组，一般一个导演，两三个工作人员（包括助理、服化道灯光），三四个主演，两三个特约演员，一两个群演，因为小程序剧是竖剧，对于场景转场要求并不高，拍摄一天连场景带人员工资、吃住，大概是一万多，七天拍完，然后是后期剪辑、配音、特效等等，差不多也要花两三万，一部小程序剧基本上十几万就能打住。当然，如果场景少、需要的演员少，拍摄时间压缩，那么成本还能压缩。
只是情况正在发生变化。目前国内拍摄小程序剧的成本已经涨到了40万-80万，甚至还有100万的。在西安拍摄小程序剧，成本比起全国其他地方，成本已经低不了多少了，几乎什么都在涨。
比如人工。现在一部小程序剧很少三五个演员，至少十几个。群演现在是10小时150元，翻了三倍。主演也是翻了两三倍。最普通的工作助理酬劳从150元涨到了400元。最复杂的是特约演员，按小时算，根据多几句台词和多几场戏分为小特约和大特约，按照4小时、8小时、12小时有不同的费用，有的是三百五百七百，有的是四六八，有的是五八十。
而且上述人工，一旦超时，都会产生超时费，一小时100元，这是之前所没有的。“业内默认小程序剧是纯商业行为，没有艺术追求的，因此有加时费。”
工作用车也涨价了，九座车十一座车涨到了600-800元，晚上用的发电车现在是1500-1800，涨了三倍。
另一个费用大头是场景。
西安的实景拍摄棚现在一般集中在东郊和北郊，比如室内戏的话，东厂比较出名，而古装则主要聚集在北郊的宣平里。当然，除了这两个，在西三环的大明宫建材家居顶楼、东二环的和记万佳家具城5楼、咸阳丝路欢乐世界内部、周至楼观台都有一些实景摄影棚。
■ 图源公众号「西安崬场数字影视服务平台」
一份内部资料显示，以上实景拍摄棚的价格在每小时200-500元，不同的场景价格不同，比如医院、写字楼办公室、宴会厅等需要配套多种专业道具的场景就会比较贵，普通的宿舍、住宅、前台、包间等一般场景就会比较便宜。这些场景一般按天算，每天8到10小时不等，普通场景一天费用在两三千，超时的话300-500元一小时，但如果是比较专业的场景或者是场景比较多的话，一天花费上万都是有可能的。
按照这种涨势来看，现在在西安拍摄小程序剧成本也在四五十万，以前的低成本优势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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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证明了西安在小程序剧上的后续乏力。
2023年12月，公众号“短剧自习室”盘点了从2022年9月18日到2023年11月12日近14个月的历史爆款榜单，发现来自西安的承制方有24家，来自浙江东阳（横店）的有20家。
也就是说，在2023年西安在小程序剧赛道上独领风骚，但横店也并不差。
■ 图源公众号「短剧自习室」
一位刚从横店拍摄小程序剧的编剧向我讲起他的所见：横店现在遍地都是拍小程序剧的，他所住的酒店几乎住满了小程序剧工作人员，很多剧组都是连轴转，7天拍完一部，然后马不停蹄地去另一个剧组拍下一部。
比起西安靠狼人虎剧、百家碎戏攒下来的群演，横店最大的优势之一是群演更多，总有更低价的群演。至于工作人员，这几年电影行业不景气，有相当一大部分原来的影视工作者为了生存进入小程序剧的制作。
横店另一个优势是场景。
我现场考察了一些上文提到的西安的实景拍摄棚，这些摄影棚绝大多数是信息流广告公司转型后打造的拍摄棚，因为以前以拍摄广告片宣传片为主，因此主要是都市场景，比如医院、写字楼里办公室、宿舍、客厅、卧室、90年代单位房、酒吧、酒店、咖啡厅等。比较特别的是某婚纱摄影基地，教堂、拱形天花板、尖屋顶等西方常见元素比比皆是。另一个是楼观台，有波斯元素和大唐元素，还比一般的西安仿古建筑人少。
■ 某婚纱摄影基地场景
■ 2023年12月某小程序剧剧组在楼观台拍摄
可以说，比起横店，西安的场景还不够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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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西安如何挽回在小程序剧制作上的优势？或者说，即使不敌横店，也至少不能从这个赛道退出？
从形势看，经过一年的爆火以及11月的行业整改之后，小程序剧已经进入了新阶段，光靠省钱是不够的，几乎所有的业内人士都认为，精品化才是未来。
首先是剧本。以前的小程序剧剧本都是上游公司根据大数据点击量攒出来的剧本，因此题材上男频还是战神、赘婿、龙王、霸总，女频还是古装、穿越、虐恋、甜宠这几大类别。
熟悉中国网文的朋友都能看出，这些就是网络小说早期最受欢迎的类型，可以说小程序短剧，某种程度上就是网文的可视化，通过不断反转的剧情和高能的“爽点”，满足观看者的幻想。
从这个逻辑来看，接下来的小程序剧的题材创新就沿着网文打下的江山一路向上就行。
前不久因“渲染极端复仇、以暴制暴的不良价值观”被下架的《黑莲花复仇记》就是例子之一，该剧也是网文改编，据传上线24小时充值破2000万。
而西安一位写了十几年网文的编剧告诉我，某西安国有影视公司已经开始布局小程序剧，向他订制了一部小程序剧剧本准备试水，并有意向继续预定剧本，该公司选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网文作者经历。
其次是服化道、场景的精品化。
陕西悦能量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王德天表示，因为西安的影视第三方服务、人才贮备、基础建设在国内并不占优势，所以他们准备打造一个影视基地，目标是办成横店那样给剧组提供一条龙服务的影视城，提高西安在国内影视制作的比重，也能有助于整个陕西影视市场的发展和繁荣。
如果说2023年西安会成为爆款小程序制作之都，是因为这是一个概率游戏，毕竟拍得多，出爆款的机率就大，那么接下来的小程序剧制作就是砸钱游戏了，尽管一些西安国有影视公司已经入场，但接下来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