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直播间里的小主播

困在直播间里的小主播

前不久,京东给在双十一通宵直播的一线采销员工大幅涨工资,幅度最高100%,上了热搜。

而在再前一阵,关注度更大的董宇辉和东方甄选事件落下帷幕,董宇辉接连高升,有了名也有了实权,孙东旭则是逐步退出了东方甄选。

这两件事,一个是没有掌握实权的明星员工获得了胜利,一个是一线兢兢业业的基层员工也因为直播获得了褒奖。这些吸引无数人眼球的事情,让人再次感受到了直播行业 “普通人的胜利”。但是这些事情却如同大浪,遮掩住了一小片浪花。

前段时间,有一名大三学生,连续五天通宵直播游戏之后,在回到校外出租屋的时候猝死。但是公司只是回应,和这名大学生并没有雇佣或者实习关系。

资本家和打工人之间、大网红和小虾米之间的鸿沟,好像天然存在,且深不可测。

互联网直播变成一片热热闹闹的红海,也让更多人在海中拼命挣扎却无法“上岸”。

01

东方甄选的争议爆发之后,俞敏洪曾经在演讲中说,当你靠着一个能力巨大的员工来构建商业模式和发展时,你是在为员工打工。

而京东选择在这个艰难的时节为一线采销“兄弟们”涨薪,稳定军心,也有部分是因为这些采销团队在双十一期间创造的直播间神话。

但是这样的偶然事件并没有改变这些主播的身份。

相比这些“仁慈”的管理者,不管是董宇辉还是京东采销团队,他们仍旧只是“高级打工人”,只不过成为了资本的“排头兵”。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自媒体或者说互联网行业,这些受到大量关注的主播,已经挣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算是足够幸运的那一批。

在直播行业里苦苦挣扎甚至于被整个行业吞掉的,还是底层的小网民。

今年11月,平顶山的一名大三学生在实习公司通宵直播了将近9个小时,在直播结束之后回到现在出租屋休息的时候猝死。

而这,已经是他第五天通宵直播。

悲剧的起因是,学校给学生提出了需要至少实习六个月的实习要求,然而很多公司并不愿意接受实习生。

但是这家游戏直播公司,要求简单,只需要会玩游戏就可以,甚至还优先招聘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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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职之后,一开始公司只要求白天直播,但是后来公司主管会对实习生进行规劝和诱导,比如夜里直播打赏的人更多,能赚更多钱,尽管实习生不愿意,但是还是不得不通宵直播。

这名大三学生就是如此一步步落入陷阱。在通宵直播了5天之后,他就猝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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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舆论爆发之后,这家公司只是撇清关系,对于工作内容也是一再回避。

相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边玩游戏边赚钱,这名大学生直播的内容其实是“代肝”,也就是帮别人完成一些非常单调但是又很浪费时间的日常任务。

这样的工作内容,和乐趣这个词,可以说是一点也不沾边,在不少有游戏群中,代肝的人甚至会自己戏称为“黑奴”。

这样的“当代黑奴”并不少见。

前段时间,斗鱼CEO因涉嫌开设赌场罪被逮捕后,又有一件陈年旧事被爆出,那就是以违约为由向女大学生索赔天价违约金。

对于这些初入社会甚至是还没入社会的女大学生,斗鱼跟他们签下的合约是,在斗鱼平台独家直播,每月最低有效直播天数为24天,每月最低有效直播时长为120小时,算下来每天还得播至少5小时。

考虑到直播需要前置准备以及可能有断流的风险,想要完成这个5小时的要求,实际得直播比之长非常长的时间。

全职主播完成最低要求尚且要花费不少的精力,对于这些只是兼职直播的大学生来说,完成最低要求已经是难上加难。

如果达不到标准,那么主播这个月不仅拿不到钱,还要倒赔公司500万,不仅是贷款上班,简直是负债上班,比卖身契还要夸张,黄世仁都得自愧不如。

违约金更高的是独家直播条款。

独家直播条款要求签约的主播在合同有效期内不得单方面提前解约,不得在第三方平台进行直播。如果违约,主播要返还在平台获得的所有收益,还要支付8000万的违约金。

尽管违约指向的是MCN机构和主播,但是大多数时候,承担违约金的只有主播一个人。

有签约的主播在斗鱼三年赚的钱都不到20万,在解约之后却要赔上上千万的违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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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责这些大学生的方向当然有很多,为什么不想踏踏实实赚钱就想挣快钱?都这么大人了,自己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但是,这些所谓的协议是格式合同,长达40多页,对于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不可能仔细地阅读和辨别得清楚合同条款里可能藏着的陷阱。而平台方背后的法务团队自然相当得力,合同和诉讼都不可能偏向手无寸铁的大学生。

在这样明显不对等的对抗中,这些学生处于绝对的劣势,以至于不少本以为将要开启美好人生的大学生,在进入社会之前,就已经背上了高额的负债。

困在直播间里的小主播

资本制造陷阱,将越来越多人拖进直播间,却在赚到钱后,将这些主播当成废子无情抛弃。

更进一步的是,资本炒热了直播行业,直播行业的火热,将更多人自愿吸引进这个泥沼。

02

少数大主播的辉煌,和偶尔绚丽的“草根”崛起的故事,让直播致富成为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吸引着越来越多人加入直播行业,踏入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希望能通过直播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互联网的长期浸淫下,越来越多人接受了这种心理暗示——想要赚大钱,就去做直播。

截至2022年,国内主播账号已经累计开通超1.5亿个,网络直播用户规模已经达到7.51亿,占到了整体网民的70.3%,直播平台,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小社会。

事与愿违,直播并没有给他们带来想象中的爆红,反而成为了他们脚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空中钢索。

今年6月,直播喝酒的“中原黄哥”黄中原,在一整晚的喝酒直播之后,倒在了自己房间的地上,因为呕吐物窒息去世时,甚至还不到30岁。

在他房间的墙上仍旧留着他写的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钱活着不如死了”,既像激励,又像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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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是短期之内因为直播喝酒去世的第三个网红,但没有人知道,谁是第一个因为喝酒去世的网红。

而直到去世,黄中原也没有完成直播致富的梦想,仍旧家徒四壁。

有报告显示,以直播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主播中,95.2%的人月收入为5000元以下,仅0.4%的主播月收入10万元以上。

在直播行业中,“二八定律”相当明显,甚至是“一九定律”,10%的人赚走了90%的利润,剩下90%的人,只能靠着这些人的成功“画饼”来喂饱自己。

这些底层的人,成为了推荐流里声嘶力竭却从未被大众关注的“沉默的大多数”。

今年年中,微博发布一项“当代年轻人就业在关注什么”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在近万名接受采访的应届毕业生中,61.6%的人就业时会考虑网红直播等新兴职业,相比之前新华网54%的数据,又有所提高。

相比“进大厂”、“考公上岸”,“做主播”似乎是门槛最低的一条能够改变人生的道路。

这种观点之前被不少人批评,但是在“灵活就业”越来越普遍的当下,直播成为了不少人无奈的选择。

刚出校门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生育之后重回职场的妇女,甚至突然失业难以为继的普通打工人,越来越多人选择直播行业,成为了热闹的喧嚣中,平凡的背景音。

曾经有一份投递直播岗位的求职者原本职业的统计,当中相当多的人,原本的职业是各类销售、各类助理以及教培行业的人员。对他们来说,直播,是通往新世界的摆渡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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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曾经的李佳琦和现在的董宇辉终究只是名利双收的极少数,一部分幸运的人可能会成为孟羽童,在争议中赚到了钱。

更多的人,是默默无闻的绝大多数。主播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代表名,也没有“泼天的富贵”,留下的只有相对还算不错的工资,和一把说到沙哑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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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远离直播。

直播行业相对不错的工资,加上几乎没有的进入门槛,让这些人踏入了直播间就难以逃开,不少人在离开直播间后,就再也难以找到同样工资水平的工作,只能在直播行业里来回打转。

不过,直播行业的红利仍在消失。

尽管越来越多年轻人抱着吃“青春饭”的梦想走进直播间,但是直播早已不像从前,剩下的只剩越来越卷的时长,和越来越低的工资。

这,才是主播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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